第三百六十九章 天上之客,入世而来
第三百六十九章 天上之客,入世而来 (第1/2页)天阶夜色凉如水。
此时正是深夜,天际无云,皎皎明月恍若银盘般饱满,无量月芒顷撒而下,万物朦胧而静谧。
称不上明灿的月芒温柔而冷清,为天地镀上一层霜雪,便连那广袤的银天之上,能够欺霜赛雪的繁星也被按压了下去,唯有寥寥几个明亮的星点,镶嵌在深邃浓重的黑暗里,显露出自身光华。
既不容于黑暗,亦不逊色月芒。
只是那距离未免过于遥远,屹立在尘世的凡人,纵使不被月芒遮掩、明月乱心,能够隔着时空的距离遥遥相望、欣赏,也无法跨过那无法丈量的距离,看到那真切的面貌。
一处普普通通的茅草屋前,男子面前正摆放着一张石桌,其上仅有一壶浊酒,两枚杯盏。
他并未点灯,但四周也并不黑暗,月芒流淌间,万物银装素裹,为他撑起了满院辉光。
一切都显得那般安静,天地万物在如此深夜都应当进入了休憩之时,仅留一人在此。
顾担静静的坐在石桌前,面前有一杯倒满的酒水,却并没有饮下。
他只是坐在那里,目光却像是穿越回了很多年前。
在.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,他也曾月下独酌。
无边的旷野和月色也随之一同闯入心头。
天地悠悠,形单影只。
寂兮寥兮,独立不改。
或许本应就该如此。
但在很多年前的那个深夜,在他为自己翩然起舞之时,有人推开了他的小院大门。
带着满身风雨和伤痛闯了进来,向他讨酒喝。
他只给了酒。
却并没有真正回应。
顾担端起酒杯,轻轻饮了一口。
极苦。
这是新酒。
刚刚酿出来不久,请他这位平安村的代村长品鉴。
可这酒既不香醇,也不浓烈,只有满嘴的苦涩,让人难以下肚。
酒合该是老酒好喝的,这是普通人都明白的道理。
新酒少了岁月雕琢,风云起涌,壮志满怀,仓皇下肚也仅是一时资粮而已。
然而这哪里有老酒呢?
新酒便已得之不易,便是饮之寻常,亦算有些滋味可言。
只是饮用新酒之际,难免会让人怀念老酒的醇厚,与那足以让人倾倒的醉意。
夜色愈浓。
顾担拿起酒壶,再度为自己添上了一杯。
酒壶重新落在了石桌上,发出一声轻响,为寂静的夜里添上一丝声色。
看着面前已重新填满的酒盏,顾担却迟迟没有将它端起。
那双清澈的目光愈发沉静,手指却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轻敲击。
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。
可是没有。
是啊,深夜之中,又有多少人愿意长途跋涉而来?
他这一份薄酒,极不好饮。
如今再想找人共饮啊,很晚了。
良久的沉默。
顾担自己端起了面前那一杯酒盏,自饮亦知其味。
然而他才刚刚端起酒盏,院门忽的一声洞开。
听到那声音,顾担欣喜欲狂,他猛然站起身来,那向来极稳的手竟有些端不住酒盏,酒水沿着那纤细修长的手指肆意淌落而下,顾担完全不去理会,他转过身,兴奋的喊道:“墨”
字仅是喊了一个,便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。
哪有什么墨丘,那推开小院门的,是一袭红衣的娇俏身影。
付素心。
顾担脸上的欣喜之意犹如冻结,逐渐消弭。
他回过神来。
付素心看着这反应过于猛烈,甚至猛烈到她完全出乎意料程度的顾担,连忙解释道:“我也在赏月,听到孔先生您的院子里有些动静,就过来看一看。”
“.”
短暂的沉默。
“哦。”
顾担轻轻点了点头,将酒盏放回了桌子上,再没有了初时那抑制不住的欣喜,语气分外平淡道:“随便坐,不过我这儿只有一壶新酒。”
付素心有些忐忑的走了进来,不知自己之前犯了什么错,竟能让顾先生那般激动。
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石桌前,端起酒壶,为顾担失手打翻的酒盏填满酒水,没话找话的说道:“孔先生也在赏月?”
“嗯。今天月色不错。”
顾担轻轻点头。
“.”
付素心歪着脑袋想了想,好一会儿后才勉强接起话茬,道:“平安村这里好像没什么节日。之前在定国,我父亲还在的时候,每年的八月中旬,一家人都会聚在一起赏月、饮酒、欢庆。大家会在那段时间和亲朋好友一起纵酒狂歌,细数往日的岁月。
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小,只顾着吃了。”
“平安村是为了避开战乱,才坐落于此。节日这种东西,是因为有需要纪念的东西,或在格外繁忙的日子里,给自己和亲朋一同找几天空闲。平安村既无大变,日子又平安静谧,自然也不太需要这些东西。
如果他们想的话,每一日都能找亲朋许久,伙伴玩耍。”
顾担倒也不是特别‘高冷’,很有耐心的解答道。
付素心:“.”
她不是那个意思啊!
这个时候,不应该讲一讲自己的过去,亲朋什么的吗?
平安村只是一个打开话题的引子而已啊!
就好像每当讲故事之前,加一个“我听说”、“我见过”会显得很有说服力一样,谁要你真的证明论断一下了?那根本就不重要!
鸡同鸭讲,不解风情!
然而话已到此,付素心也只能僵硬的直接问道:“说起来,我也在平安村这里住了挺久的了,顾先生怎么一直都是孤身一人?
便是饮酒作乐,若是无人相伴,未免也显得太过清冷了些。
何不呼朋唤友,来此世外桃源居住一段日子,既可怡情养性,又能把酒话谈,岂不美哉?”
顾担:“.”
他目光幽幽的扫了付素心一眼,没有说话。
他哪里还有什么故友呢?
遑论招朋引伴,把酒话谈?
这里是镇川,不是顾家小院。
现在是仙临一百二十五年,也不是宗明二十二年。
地域的距离算不上什么问题,可时光的距离未免显得过于漫长,漫长到只能回首而无法接近,所有前尘往事都只能越来越远,独留下一片清辉,落在心间。
他从不喜欢与人谈论起过去。
或许这就是长生者本应承受的东西。
岁月的洪流推着人走,那些昔日搅弄风云的豪杰、圣人、枭雄乃至圣君明主,都已纷纷退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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